文化研究 ▍關於邊界:當代藝術視野中的難民形象

曾哲偉/TSENG Che-Wei
19 min readApr 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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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 CJD Online Conference “People in Motion: Bridging Borders and Building Futures”,並收錄於衝突、正義、解殖:亞際社會批判研究計劃 網站)

【摘要】

根據哲學家艾蒂安・巴禮巴(Étienne Balibar)的描述,「邊界(borders)」並不僅存於國境之間 — — 對於不同族群、立場的個人而言,邊界並不具有相同的含義,甚至在不同情境下成為完全相異的實體。因此巴禮巴針對歷史中「邊界」一詞的歧義提出三項主要性質:過度決定(overdetermination)、多義性(polysemic character)與異質性(heterogeneity)。這些性質之間彼此互不相斥,而是共同揭露出邊界背後複雜、多重的歷史變因,有鑒於相關研究大多著重於人道救濟、物資援助等面向,相對缺乏對於邊界的形構條件,與隔閡狀態之探討。

本文擬以巴禮巴作為論述基礎,列舉藝術家沃迪奇科(Krzysztof Wodiczko)、薩爾塞多(Doris Salcedo)、卡德羅娃(Zhanna Kadyrova)、艾未未⋯⋯等相關作品案例,指出在傷慟展示、議題剝削所引發的倫理爭議之外,「難民」在當代藝術中的思辨情況,其媒介特性與再現方式,所提供予觀眾的共情感知。

【關鍵字】當代藝術、邊界、難民、傷慟展示、共情

「沒有什麼比邊界更不像物質的東西了(Nothing is less like a material thing than a border)①」__〈何謂邊界?〉

在〈何謂邊界?〉(What is a Border?)一文的開頭,哲學家艾蒂安・巴禮巴(Étienne Balibar)引用精神分析師安德烈・格林(André Green)的說法寫道:「你可以是公民,也可以是無國籍人,但很難想像作為一個邊界。(You can be a citizen or you can be stateless, but it is difficult to imagine being a border.)」

暗示出「邊界」一詞的難以捉摸,並通常招致誤解,它總是將我們帶向族群、領土、國家與政權的交界,暗示著「若A則B」、「非此即彼」的條件式(conditional statement)思維,與臨界值(critical value)、閾值(threshold)的門檻式判准,具體化一條不可動搖、不容質疑的分界線。

然而對於巴禮巴而言,正由於邊界自身已經是「劃定差異」的元條件,因此任何針對「邊界」進行本質性定義的企圖,都必然陷入自我指涉、循環論證的失效情況。在探討當今的難民議題時,我們正遭受此種「線狀(linear)」意象的制約,如同英文口語中所描述的「劃定差異(draw a difference)」,一條不存在厚度、沒有面積的分界線,透過製圖學的方式將事物俐落地分配予兩側,比方說:北緯38度線。

然而真實世界中的鄰國邊界實際上具有厚度與面積,並時常在邊境之間設置有「不可踏足之地(no man’s land)」,如同在象棋棋盤中的情況,楚河漢界是由兩條線所構成,即便它實際上意味著同一條邊界。因此,如果過分關注於邊界的兩側,並將兩側的差異視為不證自明的本質分野,恰恰忽視了「邊界」自身已經是兩側力量較勁的體現,而並非兩側之所以區隔的先決條件。為此,巴禮巴針對歷史中「邊界」一詞的歧義提出三項主要性質:過度決定(overdetermination)、多義性(polysemic character)與異質性(heterogeneity)。這些性質之間彼此互不相斥,而是共同揭露出邊界背後複雜、多重的歷史變因,並使得人們免於將每一條邊界過度簡單地化約為實存(substance),而忽視了它自身特殊的形構條件,與隔閡狀態。

【圖1.】巴禮巴「邊界」的三項歧義列表(本文作者整理繪製)

當巴禮巴再次引用格林:「生活在邊界上已經夠困難的了,但與自身即是邊界相比,那根本算不了什麼。(it is difficult enough to live on a border, but that is as nothing compared with being a border oneself.)」時,他實際上指出「難民(refugees)」身份即是身處不可踏足之地,位於非地方(non-place)的中間狀態,過著非人生(non-life)的人生,一種等待生活(waiting-to-live)的生活。

因此,論及難民議題時,固然人道救濟、物資援助、移民政策⋯⋯等面向相當重要,同時非常迫切;然而正是由於「邊界」的難以捉摸,當我們過度關注於邊界任一側(either side)的問題時,也就隨之失去了探討邊界自身形構條件的餘裕與話語空間。在這樣的情況下,當代藝術的介入以其殊異的媒介特性,再現出具身化的難民形象,揭露不同邊界所獨有的形構條件,與隔閡狀態。並將原先關於邊界的「線性」意象暫時懸置,以具物質性的形式將無形的「邊界」可視化,提供觀眾得以共情、感知的經驗平面,畢竟,沒有什麼比邊界更不像物質的東西了。

邊界的異質性

如果沿襲德希達(Jacques Derrida)在〈論好客〉(Of Hospitality)一書中的著名說法:「外人」一字在希臘文的字源裡,可以同時指涉「敵人(enemy)」與「客人(guest)」兩種歧義。那麼藝術家沃迪奇科(Krzysztof Wodiczko)在第53屆威尼斯雙年展波蘭館(2009)的錄像裝置作品《Guests》,則明顯將關注焦點指向後者,那些社會中喪失存在感與話語權,隱而未顯、緘默無聲的移民(immigrants),與他們潛在的生存狀態。

【圖2.】Krzysztof Wodiczko《Guests》 (https://flic.kr/p/81LKyx ) by Fifi Ström (https://www.flickr.com/photos/pippiberka/ ) is licensed under CC BY-NC 2.0 DEED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nc/2.0/ ).

該作品於黑盒子空間中展出,由高品質的投影技術呈現出八面拱形窗戶,擬真的影像處理使得屏幕形成一種類似於霧面玻璃的視覺效果,令觀眾難以清晰地識別窗戶對面的對象。有別於「難民」在難民營中流離失所的常見形象,沃迪奇科(實際上本身即是一位移民)透過這八面具有「可見性/不可見性」辯證性質的窗戶,揭露出移民在真實社會中的生活與勞動處境,將社會中的內在邊界具象化地呈現在窗戶兩側的分隔之間,這個通常受人忽視的模糊隔閡上。

「他們在光線中化身為陰影,而輪廓則成為一種數位的皮影戲劇場(They appear as shadows through the light, and their silhouettes enact a form of digital shadow theater.)②」當觀眾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些人們的行為舉止,並試圖看清他們的完整形象時,原先社會結構中不可見的內在邊界變得具體、真實,而正是在投影的模糊影像中,「邊界」獲得了它作為隱喻(metaphor)的形上學地位,成為可供思辨的實體。

在一些影像片段中,沃迪奇科穿插了一些諷刺性的幽默情節:身為玻璃清潔工的移民角色以刮水刀徒勞無功地清理霧狀的表面,或有人伸出雙手推向窗戶表面,就像是要試圖穿過這層無形的屏障一樣。當移民在社會中面臨忽視、噤聲的現實情況時,藝術家以其相應的形式類比於裝置作品當中,人物的輪廓模糊而黯淡,同時,他們的自白低沈又含糊,個人的生命故事彷彿成為喃喃自語,不容觀眾清晰地聽見。這種社會內部所隔閡的狀態回應到巴禮巴所述邊界的「異質性」範疇,正是因為移民的遭遇不如嚴格意義下的「難民」激烈,生命處境沒有迫切仰賴解決的危機,使得該族群的發生管道相較之下更加容易受到忽略。

在這些模糊的影像所勾起的凝視欲望中,沃迪奇科在某種層面上以物質化的形式實現了法國詩人塔爾迪厄(Jean Tardieu)的詩句:「試想存在著一道高牆,對面正發生著什麼?(Granted there is a wall, what’s going on behind it?)③」

邊界的多義性

在另一種典型情況中,一條特定邊界時常在不同的族群、立場中獲得截然有別的主觀含義,並帶有濃厚的詮釋學意味,因此它總是涉及資訊交流、協商與轉譯的問題。就像「語言隔閡」一詞中的「閡」字原指「從外關閉」,而英文也有「語言屏障(language barrier)」的說法,這些關於交流障礙的空間性描述,揭示出「語言」亦是一種無形的邊界。

在〈在公民身分的邊界:翻譯中的民主?〉(At the borders of citizenship: A democracy in translation?)一文中,巴禮巴指出「在特定情況下,戰爭會因為翻譯引發,而翻譯也是一場戰爭 — — 因為翻譯尤其涉及衝突性的對抗,用李歐塔(Jean-Francois Lyotard)的術語描述:那個與他人之間不可化約、難以言喻的『差異(différend)』⋯⋯④」當特定語言、口音的差異在戰爭中成為工具,並進一步被用以作為識別敵友的判准時,邊界有時候將間諜隔絕在外,有時又成為迫害群眾的手段,同時具有正/反面雙重意義的潛在可能性。如此,在以語言隔閡借代實體邊界的作品案例中,下述兩位藝術家的作品 — — 薩爾塞多(Doris Salcedo)與卡德羅娃(Zhanna Kadyrova)形成了一組可供參考的對照關係。

2007年,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Tate Modern)的裝置藝術作品《Shibboleth》,薩爾塞多在渦輪廳(Turbine Hall)展間的地板上以混凝土灌注出一道狹長的裂縫,經過與結構技師的設計合作,裂縫在展覽期間將會隨著觀眾的踩踏、負重逐漸擴大,並最終成為一道數英吋寬、將近兩英尺深的鴻溝。

【圖3.】Doris Salcedo《Shibboleth》 (https://flic.kr/p/4z1rij ) by wonderferret (https://www.flickr.com/photos/wonderferret/ ) is licensed under CC BY 2.0 DEED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2.0/ ).

該作品名稱取自舊約聖經中的典故⑤,當以法蓮人來到約旦河渡口時,把守的基列人要求對方念出「示播列(shibboleth)」一詞,如果發音不準的話,便將其捉拿、殺害,最終有四萬兩千人被殺於渡口。透過裂縫的空間象徵,藝術家將語言隔閡具象化,指涉移民在「跨越邊界」時實際上面臨的風險、處境;並以眾人踩踏、逐漸擴大的縫隙,指責歐洲當今以民主社會自居所隱含的排他性,與民粹主義(Populism)的潛在危險。薩爾塞多以裝置藝術的可視化形式,對現代化社會「一切都好,我們都幸福」的幻象提出質疑:「我認為社會不那麼同質,也不那麼民主,有些人正在經歷這一點。⑥」

與之對照的另一件作品《Palianytsia》,是烏克蘭籍藝術家卡德羅娃在俄羅斯侵犯烏克蘭期間,在逃難過程中(從基輔往西遷徙)挑選、撿拾河道中的大型鵝卵石,並重新切割而成的雕塑作品。作品的外觀造型與烏克蘭主食 — — 圓麥麵包(palianytsia)相似,由於俄羅斯人無法準確發出該單詞中的顎音,因此在戰爭期間,圓麥麵包成為烏克蘭人用以辨識俄羅斯間諜的暗號,語言的邊界在此成為一種敵友識別系統(Identification, friend or foe)。

【圖4.】詹娜・卡德羅娃作品《Palianytsia》(圖片提供:山冶計畫;攝影:徐詠倫)

除了透過實際販售作品,藝術家得以進而將收入用於購買防彈背心、對講機、熱成像儀和其他軍用裝備之外。

在《Shibboleth》與《Palianytsia》兩件作品中,雖然作品取材自相似典故,卻分別在兩種相異的論述設定中導向截然不同的詮釋方式。當「語言」成為邊界有條件切換開放/關閉狀態的判准時,前者被用於種族迫害與屠殺,而後者,卻成為用以辨識間諜的防衛措施,兩者分別展示了這一特定邊界的兩種歧義,亦即巴禮巴所謂邊界的「多義性」性質。

邊界的過度決定

難民議題從不是由單一原因導致,而是在語言、文化、經濟、地緣政治、意識形態等不同條件下被反覆劃定,並在衝突、戰爭、遷徙、流離失所當中體現。換言之,「邊界」也不是由單一條件所決定,而是在單純的國境邊界之外,涉及安全、衛生、物資、信息、身份認同等各種細碎化的形式與制度問題,因此對於巴禮巴而言,邊界總是在不可化約的複雜性中被過度決定的,它不再是物理性的外在現實,而是無處不在的「內在邊界(inner borders)」。

這也是為何即便在難民如此沈重、實際的議題上,當代藝術仍然具有一定能動性的原因,誠如卡德羅娃在一檔展覽論述中指出的:「開戰的前兩週,我曾經覺得藝術只是一個夢想,我這二十年的職業生涯只是一個夢想。與摧毀城市、生命的無情戰爭機器相比,藝術顯得無能為力而短暫,〔⋯⋯〕今天我不再那樣想了,我發現每一個藝術姿態都讓我們得以被看到,我們的聲音得以被聽見!⑦」

當人道救濟、物資援助團隊正積極對於難民展開行動的同時,當代藝術的介入某種程度上填補了思辨邊界的可能性條件。在最廣為人知的案例中,藝術家艾未未帶領一支200人的製片團隊,走訪23個不同國家的難民營進行實地拍攝,並最終集結為一部紀錄片 — — 《人流》(Human Flow)。在一個片段中,受訪的塔瑪亞庇護所(Tamaja Shelter)發言人說道:「最難的是讓他們感覺到他們是人類,而並不是一百萬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位」,精闢地指出媒介化「難民」議題時伴隨著抽象化的副作用。

雖然乍看之下,該紀錄片的處理方式似乎過度簡化每個難民營之所以形成的相異原因,並將不同的族群處境收編於「難民」的一項籠統範疇當中,然而,艾未未直白地表明:「《人流》這部紀錄片不是拍給難民看的⋯⋯⑧」在實際將該議題可視化的過程中,這樣的紀錄形式一定程度上為議題關注起到「策略性本質主義(strategic essentialism)」的有效作用,同時,當藝術家面對面地接觸每一位受訪的難民時,觀眾看到的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危機,也並非冰冷的社會數據,而是真實生活於其中的受難個體。

由難民狀態所揭示出的主權暴力,與現代化社會中的內在邊界,人們在一定程度上都處於「潛在受壓迫」的狀態,也就使得觀眾得以對作品產生共鳴、思辨。自從將創作關注轉向難民之後,艾未未飽受爭議的名言:「沒有所謂的難民危機,只有人類危機(There’s no refugee crisis, but only human crisis,)⑨」,精確的描繪出當代藝術在面對難民議題時的主要立場,「難民」狀態暴露出邊界兩側的隔閡與不對稱性,而兩側之間的交流、協商則「完全取決於邊界兩側的人們最終能否找到共同的利益、共同的語言(共同的理想)」,當代藝術的可視化結構與思辨餘裕,使得觀眾得以對作品產生知覺經驗、共情條件。

在這個意義層面下,它已經不再只是關乎於特定地域的難民危機,而是具有普遍性、共同性的人道危機,在邊界兩側的差異中,巴禮巴指出「如今為了見面,人們通常需要口譯員、調解員〔⋯⋯〕那些捍衛庇護權的人正屬於這些調解員。」在處理難民議題的相關作品案例中,在理想情況下,當代藝術應有效充當調解員的交流角色。

① 本文所引用之巴禮巴(Étienne Balibar)文本,皆為筆者自譯;英文版詳見參考資料。

② 本處為筆者自譯;原文詳見 Bruno G. (2014). Surface: Matters of Aesthetics, Materiality, and Media.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https://press.uchicago.edu/ucp/books/book/chicago/S/bo17089730.html

③ 本處為筆者自譯;演講影片參見 Pallasmaa J. (2015, May 27–30). Body, Mind and Architecture — the mental essence of architecture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SISU 2015: Ruumimõju / The impact of space, Tallinn, Estonia.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PzhJOPS2Xg&t=1713s

④ Balibar E. (2010). At the Borders of Citizenship: A Democracy in Translation? European Journal of Social Theory, 13(3), 315–322. https://konspektikaust.wordpress.com/2020/08/02/etienne-balibar-at-the-borders-of-citizenship/

⑤ 士師記12. (n.d.). BibleGateweay. https://www.biblegateway.com/passage/?search=%E5%A3%AB%20%E5%B8%AB%20%E8%A8%98%2012&version=CUV

⑥ Doris Salcedo: Shibboleth. (2007, October 1). TATE. https://www.tate.org.uk/art/artists/doris-salcedo-2695/doris-salcedo-shibboleth

⑦ ZHANNA KADYROVA PALIANYTSIA. (n.d.). KÖNIG GALERIE. https://www.koeniggalerie.com/blogs/exhibitions/zhanna-kadyrova-palianytsia

⑧ 余尹倫. (2017, October 24). 《人流》不是拍給難民看 艾未未專訪談川普與難民危機. 上報. https://www.upmedia.mg/news_info.php?Type=3&SerialNo=27431

⑨ Law of the Journey / Ai Weiwei. (n.d.). ARTPIL. https://artpil.com/news/law-of-the-journey-ai-weiwei/

Reference

Balibar E. (2002). Politics and the Other Scene. Verso. https://construcciondeidentidades.files.wordpress.com/2014/09/etienne_balibar_politics_and_the_other_scene.pdf

Balibar E. (2010). At the Borders of Citizenship: A Democracy in Translation? European Journal of Social Theory, 13(3), 315–322. https://konspektikaust.wordpress.com/2020/08/02/etienne-balibar-at-the-borders-of-citizenship/

Bruno G. (2014). Surface: Matters of Aesthetics, Materiality, and Media.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https://press.uchicago.edu/ucp/books/book/chicago/S/bo17089730.html

Doris Salcedo: Shibboleth. (2007, October 1). TATE. https://www.tate.org.uk/art/artists/doris-salcedo-2695/doris-salcedo-shibboleth

Law of the Journey / Ai Weiwei. (n.d.). ARTPIL. https://artpil.com/news/law-of-the-journey-ai-weiwei/

Pallasmaa J. (2015, May 27–30). Body, Mind and Architecture — the mental essence of architecture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SISU 2015: Ruumimõju / The impact of space, Tallinn, Estonia.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PzhJOPS2Xg&t=1713s

ZHANNA KADYROVA PALIANYTSIA. (n.d.). KÖNIG GALERIE. https://www.koeniggalerie.com/blogs/exhibitions/zhanna-kadyrova-palianytsia

士師記12. (n.d.). BibleGateweay. https://www.biblegateway.com/passage/?search=%E5%A3%AB%20%E5%B8%AB%20%E8%A8%98%2012&version=CUV

余尹倫. (2017, October 24). 《人流》不是拍給難民看 艾未未專訪談川普與難民危機. 上報. https://www.upmedia.mg/news_info.php?Type=3&SerialNo=27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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